【安雷】十恶十诫

*AL创社文漫合志《势不两立》参本文,全文1w1,恶魔安x天使雷



01

 

安迷修不觉得雷狮像是个天使,正如雷狮不觉得他像恶魔一样。

“反正所谓的天使和恶魔也只是不同的幻想物种而已,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定义,拘泥于人类对此的看法有意义吗?”

雷狮猛地扬起他那四对纯白的羽翼,和平鸽一样美好的白色羽毛纷纷扬扬。这是天使们出门时习惯施加的一个小魔法,总能显得自己的降临更加梦幻神圣,但当这样张扬的场景出现在地狱里,就只能被认为是种挑衅了。

可站在雷狮对面的棕发恶魔更是与地狱本身格格不入——安迷修竟然穿着一身牧师袍,手里还拿着一本圣经,满身都是圣职者的书卷气,搞得地狱空气中无形存在的暗精灵都绕着他走。黑暗远离他,反而显得他像是在发光一样,格格不入的倒成了额头上的山羊角。

“确实没有意义。”这代表光明的恶魔,或者是异端的神父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天使,“可这并不妨碍我信仰上帝,追逐光明。”

雷狮嗤笑一声,不无讽刺地说:“看看你这虔诚的样子,你才更应该上天堂。”

单看他们的表情与气质,这种族确实是该反过来才更相衬。

而安迷修不为雷狮的言语所动,依然认真地阐述他的观点。

他说起这些道理时总是认真的:“‘恶以善为食,善以恶为生’。恶与黑暗都是客观存在的东西,正因如此,善与光明才更有了存在的价值。”

“可是你不要忘了,天使就是恶魔,恶魔就是天使。就像邪恶的背面可能正是正义,正义的背面也是另一种立场的正义呢?一切都是相对的。”

雷狮伸出手,用他那真正发着光的五指轻轻拖起安迷修的下巴,直视对方猩红的、属于恶魔与地狱的瞳孔:

“就像这世上没有真正绝对的人事物,所以我心怀恶意,却长出雪白的翅膀;所以你信仰上帝,却始终去不到天堂。这难道不是很可笑吗?”

安迷修稍稍皱起眉头看他:“雷狮,你比起我,要更加受缚于人类的看法吧?”

 

虽然他们经常会进行诸如此类的嘴炮交流,但二人的关系却没有这么糟。

“什么为什么?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雷狮低垂着头,专心致志地为安迷修长长的指甲涂抹上黄蓝双色的甲油,宽大的羽翼安稳地收拢在身侧。

他身为天使、纯洁的象征,从生理上无法使用任何外物修饰自己,别提美甲了,甚至连留长一点指甲都会觉得浑身难受,实在没什么办法,只好找机会玩玩安迷修的指甲。

“我就是喜欢骚扰你,你不是说不同的命运即为神不重样的爱,都该接受嘛,我又算不上是你的什么女难,接受不就好了,怎么还问我为什么缠着你?”

雷狮又给他往无名指上画了一颗瘦瘦长长闪闪亮的白色五角星,总算满意了,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反问。

安迷修回答:“我只是好奇。求知欲是优良的欲望,是应该提倡的。我必须承认你经常在人世游玩,在一些事情一定懂得比我多,所以我多问问你也很好。”

要说到画指甲,他和雷狮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让地狱最近开了个加强班,负责人是位魅魔小姐,特别喜欢向所有人展示她那价格不菲的樱桃色渐变碎钻美甲,对学生们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得从仪表上像个恶魔呢。

顺便一提,对于魅魔这种生物而言,“像个恶魔”的意思就是诱人堕落,就是你想的那个含义。

“只是对你有那么点兴趣而已。”雷狮心情好,把玩着安迷修的手指,这就来满足他的求知欲了,“你想想,在地狱里、在群魔之中,居然出了你这么个异类,我会没有兴趣么?”

安迷修想了想,严肃地点点头:“好奇心会产生吸引力,确实有可能转变成喜爱。”

雷狮哈哈大笑:“别自作多情了安迷修,是什么给了你我会喜欢你的错觉?”

“你理解成了什么样的喜欢?为什么你会理解成这样的喜欢?”安迷修不解地看着他,“我指的是智慧生物与智慧生物之间互不侵犯的适当的感情。”

“因为你是恶魔我才会往肮脏的方向想啊,就像这样。”雷狮放开他的手,无所谓地吻了吻他的唇角,“但你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看,这就是你这家伙有趣的地方。”

安迷修已经习惯了他心血来潮的亲密动作。神爱世人,所以天使爱人也是正确的,亲吻则是爱的表现形式之一。尽管他是个恶魔,但众生平等也是正义,所以这都没有错。

“你有个地方说错了,雷狮。”安迷修安静地看着他,猩红的眼中一片安宁,不带任何多余的意味,“爱情本身是优良的欲望,并不是有占有欲就一定肮脏,克服这份占有欲的过程,就像是种苦修,脱茧而出者值得尊敬。”

“前言撤回。”雷狮展开羽翼,有纯白的羽毛落在安迷修的肩上,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有时候你真是无聊得叫我想吐。但由于一时有趣,一时又太过无聊了,很有些惊喜,或者是惊吓?反而叫我很乐意和你相处。好了,我该走了。”

安迷修捏紧羽毛的梗:“再见。”

 

 

02

 

安迷修很喜欢人类,不只是因为神爱世人,因而他爱屋及乌;也因为他喜欢读书。他认为书籍正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人类因短暂生命引发的哲思,是人类这种生物灵魂与欲望的美妙反应物。

他坚定地觉得优雅浪漫、需要再三斟酌的文字要比粗鲁直接、容易被本能左右的动作更加接近天堂。

雷狮却不这么认为:“需要经过反复斟酌才出口的东西,不只是慎重,也是虚伪的体现。”

安迷修稍稍有些泄气:“为什么我们的观点总是截然相反呢?”

雷狮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是天使,而你是恶魔啊。观点对立难道不是必然的么?”

“可这就更奇怪了。”安迷修非常疑惑,“你的思考方式才更像是恶魔。”

“所以我才会说,”雷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世界总是充满不合理与不公平的。早点认清事实怎么样?”

“‘善良的人有时会吃亏,并不意味着善良错了,只意味着世界有糟糕的时候’。”恶魔圣职者读出手中书页上的句子,作为自己观点的佐证,“这个世界就是有不合理与不公平的地方,我从未否认这一点,但只要一座城里有一个善人,哪怕其他所有人都恶事做尽,屠城也会是错误的决定。我追求善与光明,这与世界有否恶与黑暗无关。”

“只要有一善尚存,就有其意义?你想说你的心中自有良善?安迷修,你很有冷笑话的天份。”雷狮只觉得这些类似的话他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快点放弃吧,我还是比较喜欢观念与身份矛盾的你,而不是等你转化之后,成了一个天使老古板,那可太无趣了。”

安迷修第无数次拒绝了他:“天使就是恶魔,恶魔就是天使。任何一个天使或恶魔都有机会,转化的条件是客观存在的,只要客观存在,我就有概率能够达成。我没有理由半途而废。”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不懂什么叫知难而退了,死脑筋的神父大人。”雷狮耸耸肩,他看安迷修寻找转化条件的时间久了去了,阻止已经成了嘴上说说,完全不带切实的劝阻意味。

 

天使就是恶魔,恶魔就是天使。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一。

天使与恶魔只要达成某个条件就会转化成另一方,同时身体和记忆都会重组,很大概率会把如何转化这一课题的答案从记忆里清除。而这个条件存在个体差异,每个人转化的概率都不一样。

虽说这一法则模糊了天使与恶魔的界限,促进了种族融合,但从古至今,真的想要找到自己的转化条件,还成功了的案列寥寥无几。

“可我想成为天使。”安迷修如是说道,话音坚定而带笑,是与平常不大一样的爽朗语气,“这与人类的既定观念对我的影响无关,只是我的小小任性而已。我想要成为更加符合自己心目中正义化身的形象,想要变成拥有纯白光环的、属于天堂的骑士,想知道如果我的眼睛不是血一样的鲜红,还能是别的什么颜色。”

“我有种种想体验的新奇事和想知道答案的疑问,所以我绝不会放弃寻找能实现这一切的可能性。”

雷狮摸了摸他的眼睑,安迷修条件反射地眨了眨眼。雷狮就勾起唇戳戳他的眼皮,没用力:

“尽管转化之后你可能连自己为什么想要转化都会忘了?”

安迷修点点头。

“其实你只是除了继续寻找转化条件,实在没有别的奋斗目标了吧?”

安迷修迟疑了一下,依然点点头,然后露出了有些苦恼却十分清爽的笑容,好像在说:不要戳穿我啊,你这坏心的天使。

 

安迷修曾问过雷狮喜欢什么颜色,他说这是个心理测试。

雷狮想了很久,时间长到让安迷修都觉得十分惊奇,雷狮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个顶顶干脆的人。但雷狮确实就是迟疑了很久,最后回答他:

“我知道我喜欢薄荷绿,可我没想到我的生活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那种稍微有点清浅的蓝绿色。”

甚至剔除掉重要的东西这个筛选条件,他身边比较接近这个颜色的也只有冰结天使安莉洁的头发,可他很不喜欢那位圣女总能看透他人内心深处般的眼神,何况颜色也不那么对。

安迷修开始背诵测试的结论,雷狮却没法儿再集中精神,他低头看了看安迷修捧着厚厚书本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被迫保持白净修剪圆润的指甲,漫不经心地想着:哪天有机会,一定要给安迷修涂上指甲油,就用……对了,就用薄荷绿吧。

但他花了数十年的时间,走过彼此漫长生命的一个幕间,始终没有找到合心意的绿色,就算用颜料自己来调色,也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和他真正想要的薄荷绿还差着什么决定性的东西。他只好略带遗憾地买来了与安迷修的双剑对应的黄与蓝。

混起来也是绿,凑合玩玩吧。他想着,一边执着棕发恶魔的手,无比认真地涂涂画画。

 

 

03

 

安迷修喜欢读书,常常要用他那特制的魔法道具——一本有着厚重书皮的转录道具——把所有感兴趣的书都录好,闲时捧在手里慢慢看,看完了再把其中令人触动的句子记录在另一本专门用来收藏句子的道具上。

雷狮咋舌:“你怎么活得这么原始,居然还在用这种麻烦的道具。这还不如去人世买个手机。”

安迷修疑惑地问:“手机?是那个携带者可以互相千里传音的魔法道具吗?”

“只能用来打电话的手机都是几个年代前的新闻了!嗯……?还是几个世纪?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记住。”雷狮吐槽道,“这都不是重点,你过得这么原始,为什么还不去找个有欲望的人类勾引一下,让他们效忠……啊,撒旦就不必了,让他们效忠上帝?”

“那种行为叫做传销吧?不是自己意识到了正义的好、生出类似的信念,只是通过恶魔的能力催生出的所谓效忠,根本就没有意义啊。”

安迷修一本正经地回答,好像真的不知道雷狮只是想顺口说上一嘴而已。

雷狮于是冷笑着感叹安迷修果然是个蠢恶魔,安迷修却还是不明白他干嘛又说自己蠢了。

“但是,我明明记得大概两百年前的时候,我是有摘抄的爱好的,现在怎么会找不到以前的笔记本……”安迷修第无数次翻遍了自己的房子,依然是只有和家务小恶魔大眼瞪小眼的结局。

“你自己不都说了么,两百年前啦!”

雷狮展开翅膀扫在安迷修的脸上,安迷修忙道一句哎哟,头上那对山羊角刮到了雷狮,雷狮嘶了一声,沉默地盯着安迷修看。安迷修只好先道个歉:

“你用翅膀拍我被恶魔角划伤了真是抱歉,是我的错,我不该长角。”

雷狮愤怒地给了他一拳。

 

“所以呢,你的转化计划有什么新进展?”

又一次约见,在地狱的咖啡厅——这家咖啡厅离安迷修家很近。雷狮问。

安迷修手上力求绅士地帮他铺好餐巾,嘴里的回答却根本是陈词滥调:“我还是惦记着我两百年前特别喜欢的那个句子,我一定是把它摘抄下来了,可是为什么什么都找不到?这到底是为什么……”

雷狮懒得再听他车轱辘这个薛定谔的摘抄笔记本,想了想,找了个有意思的话题:

“我说安迷修,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其实已经转化过一次了,因此才把以前的零碎东西给忘了呢?”

安迷修愣住,半晌后哦了一声:“你这个想法,好像也很有可能。”

毕竟从古至今,大家总是默契地对转化一事闭口不谈,就算真有身边的亲朋转化成了别个样子、把自己的事情都忘了个精光,大家都还是会遵守这条不公开的游戏规则,保持缄默。

安迷修一想便通了,还是只能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可我也不能去问卡米尔呀,虽然我觉得他一定知道点什么,但是这又不能说……”

“为什么一定要纠结缄默法则?这一条可不是写在世界法则上边的,就算他起初是不愿意说的,你难道还不劝劝吗?多拜托几句,人家爱告诉你的话就是会告诉你的咯。”雷狮点亮了喜欢颠覆现有规则的个人爱好,开始怂恿,“都不问一句不就是坐以待毙么。”

安迷修坚定地说:“坐以待毙是不好的!”

“那就去问啊?”

安迷修的肩膀垮下来:“破坏大家默认的规则是不好的。”

“你这家伙!想让我给你说些提议,真说了又只知道否决!”雷狮转身就走,“既然求到我头上了,就得给我乖乖服从,像你这样的我早就动手了!你可真是会惹我生气!”

安迷修哑口无言地目送纯白的天使发着光的背影,在地狱阴沉的棕红色天空里越飞越高,好半天才小声说道:

“可是我没有求你啊?而且也从来没有真的动过手。”

他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雷狮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他真的很想找到当年那个笔记本,找回那个摘抄的句子。他只知道这一定和他的转化条件相关联,他的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究竟有没有转化过?又曾经转化了多少次?

 

 

04

 

雷狮没有回到天堂,而是收起翅膀来到了人世。

他不是很喜欢待在那一片白的、无聊的鬼地方,满地都是天使们散落的羽毛,到了夜里也满地发着朦胧而梦幻的白光,从来不需要路灯照明,仿佛没有黑夜,多少年都不变个样子。

从这一点来说,人世才该是他的天堂,因为这人间永远变化多端,短短数年就有可能面目无非,永远有些叫人摸不透的新奇物事,就始终有永不枯败的新鲜感。

雷狮喜欢变幻无常、新鲜奇妙的东西,讨厌陈旧的、一成不变的世界。

如果说安迷修沉浸于人类历史间的文化沉淀,连自己在用的魔法道具都古早得很,不知道多久才能更新换代一次,像个老古板,那雷狮就是十足的享乐派,紧跟年轻人的潮流去追求新鲜的刺激,快活地在人世游玩了不知道多少次。

光是安迷修知道的,雷狮就有两次在人世逗留了十年之久,事后安迷修问他去做什么,雷狮的回答却令他哭笑不得:“在找我喜欢的东西。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当你的导游噢,价格良心,童叟无欺,只要你贡献一下你的指甲——”

若干年后用另一种方式成功玩到了安迷修指甲的雷狮落在了一家酒吧里,他最喜欢的人类的发明,大概就是多种多样各不相同的酒了吧。

“哟,雷狮老大,来了呀。”向他打招呼的是吧台里的帕洛斯,一个从恶魔转化而成的天使,和雷狮同样喜欢逗留人世的坏天使(安迷修语),正因为一时兴起经营着这家酒吧。

雷狮熟门熟路地坐在了最上首,视野最好的位置:“给我调杯螺丝锥子。”

“今天不要绿薄荷?”

“你什么时候调出过我想要的颜色?”

帕洛斯干笑着换了个话题:“之前不是也点过两次绿色蚱蜢吗?”

“太甜了。”

雷狮左手五指依次点过台面,帕洛斯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老大你放心,海洋之星我当然是一直都有备着!”

雷狮异于常人的俊美面孔和漂亮的紫色瞳孔很快吸引了不少视线,但他并不在意人类的视线,从来只有些人类之中特别有趣的家伙才值得他回望一眼。

帕洛斯低声试探:“老大,今天的兴致不高啊?”

“很无聊。”雷狮把还剩大半的海洋色酒冻往前一推,“你的酒吧里没有能叫我感到有趣的灵魂在。连一点堕落的感情都没有感知到,全都是麻木的灵魂,没半点火花,真是太无趣了。连今晚的驻唱都不入耳,还不如回天堂听他们拉小提琴。”

帕洛斯一愣,就知道雷狮此时的心情非常不好,忙紧张地转出吧台送客。

“对了,”临走之前,雷狮突然想起他和安迷修第无数次无疾而终的对话,便回过头问了,“帕洛斯,我转化过吗?”

惯于欺诈的天使露出纯良而讨好的笑脸:“这么私密的事情,我可不敢知道呀。”

雷狮轻哼一声,当着人类的面展开羽翼,脚尖一点地面,炮弹一样向更高的天空飞去了,留下刻意隐瞒被发现的帕洛斯站在一片哗然的人群中,头疼地翻找着记忆消除的魔法道具。

 

雷狮行事总是十足的任性,在大家都喜欢讲道理的天堂,这一点可不太受欢迎。

格瑞冷漠地看着他:“这不是你强拆了我家感应门坐在这里的理由。”

“是啊。可惜你不在,不然咱们还能打一场。”雷狮坐在格瑞家的沙发上,在格瑞强大的冷气攻率下不为所动,颇有点无赖的意思,“这要是在地狱早就打起来了,你不动手吗?”

格瑞自动略过打架的话题:“你来是要问什么?说完就快走。”

雷狮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想请你告诉我,我在转化中究竟忘了什么?”

格瑞沉默地看着他。

“看来我猜对了?”

格瑞站起来:“缄默法则确实不是必须遵守的规则,但我没有理由无条件地告诉你情报。你要是想用破坏我家的方式逼问我,那就好好打一场吧,我奉陪。”

“生气了?”

“没有。”

“啧。”雷狮也站起来,干脆地丢下一笔感应门的赔偿金转身离开。格瑞的态度虽然是想保持缄默,但是也透露出了很多,依格瑞的性格这就是他愿意透露给雷狮的极限了,雷狮再纠缠下去也不会再有新发现。

果然,他的确是在转化重组的过程中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安迷修……

 

 

05

 

安迷修在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个投币就能给出正确答案的古早魔法道具,说明书上写着成功率是98%,看起来很是值得一试。

“哎呀,但是这得有几百年历史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而且古恶魔币还剩三枚了,这东西不吃现代通用币的吧……不管了,总之先问个简单点的问题试一下!”

安迷修对着投币机坐正,沉思片刻后投入第一枚古恶魔币,投币机造型的魔法道具被启动,灰扑扑的外表亮起来,蜕变回它原本精巧华丽的模样。

“提问:雷狮的身高是多少?”

投币机上端的屏幕亮了亮,显示出三个数字:186。

啊,对了。

安迷修惊喜道:“没坏啊!”

遂立即投入第二枚古恶魔币,问出他当下最在意的问题:“提问:我当年抄写的那个句子在哪里?”

屏幕显示:卧室。

看吧!他就知道肯定还在他家里!卧室……可是这也不够具体啊,他都已经找了那么多回,究竟是……算了算了,这也算是能确信了!嗯,有信心了!等再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他就把卧室再翻个底朝天!!

安迷修握着最后一枚古恶魔币,为自己即将失去的珍贵藏品默哀了三秒,第三次投入投币机。

“提问:我的转化条件是什么?”

屏幕亮了起来,上面的内容却看不大清,安迷修满心期待地凑上去仔细分辨,一分钟后崩溃地抱头发出一声惨叫:

“这是乱码?!坏了??失败了??失败率不是只有2%的吗?!怎么偏偏到这里就出了问题!我真的没有古恶魔币了啊!!怎么会这样——”

 

安迷修沮丧了一阵,努力打起精神,把这也不知还有没有用的投币机收了起来。

他卷起衣袖拍拍脸,总之先再翻一次卧室,一定要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仔细,这次一定要把他摘抄那个句子的笔记本——说到底真的是笔记本吗?哎呀那到底是个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找出来!一定要找出来!不然今天不就白白浪费了三枚藏品了吗?!

然而他又把每一个他能想到的可能会藏着东西的角落都寻遍了,直到地狱里橙红色的太阳转变成了夕阳般的血色,也还是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什么都没发现。

安迷修不禁有些动摇了:难道说,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是错的?失败率是这样表示的?第三次显示不了真的是因为道具坏了?

就在这时,一只纯白的鸽子顺着打开的窗户飞进了安迷修的卧室,准确地落在安迷修的跟前。这只象征着纯洁与和平的鸟类实在和地狱的画风差得有点远,不过安迷修跟它是认识的。

“矢量二十三,这回是你来送信呀。”安迷修摸了摸鸽子的小脑袋,鸽子昂首挺胸站在原地,不闪也不躲,显然已经习惯了。

安迷修解下它腿上绑着的小纸条,读了起来。没办法,首先安迷修没有手机,其次就算他有手机,人类制作的道具在施加了魔法之后,也只能连通人世与天堂或是人世与地狱,能够直接连通天堂与地狱的东西还真是没有。

不知道在未来天堂和地狱的存在暴露于人前时会不会成为旅游开发景点,安迷修对人世的了解不多,看雷狮对人世的描述,他倒觉得这是真的很有可能。

岔远了,安迷修读完了纸条,是金在邀请他参加明晚的天堂派对。

天堂的派对啊……这种活动没有邀请的话,身为恶魔,想要凑个热闹还真有点困难,幸好金帮了他这个忙。

安迷修握住胸前的十字挂饰,感觉十分期待,两只猩红的眼亮了起来,在夜里活像什么警示意味的灯。这大概是他浑身上下,除了山羊角之外,最像恶魔的部分。

 

心情灿烂起来的安迷修又一次振奋精神,他坐下来开始思考。

首先,必须得相信投币机给他的答案,如果连这个都不能确定的话,那可就真要摸瞎了。

然后,得想想,要好好想想,虽然他想不起把摘抄句子的东西收起来的明确的记忆,但是可以回忆一下那种感觉,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要收起来?是因为笔记本抄写满了要换新的了吗?不,不对,是因为……

“是因为,不可以被他看见。”

安迷修睁开眼,那么“他”又是谁?安迷修心中隐约有了一个形象,可再想拨开迷雾仔细去看,那个人影又远了。

恶魔摇摇头,他再次握紧了十字架,冷静地理着思路。

总之,把那个句子收起来是为了隐瞒某个人,所以摘抄这个句子的载体,笔记本或者其他的什么,不该是像他从前以为的那样,就叠放在某个他还未找过、或者是找过了却匆匆略过的地方,而应该是被藏了起来。

藏了起来,就在这间卧室,利用某个机关或是障眼法、结界。

安迷修终于在自己的床板侧边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没放什么有重量或是容易出声的东西,因此他有时推动这张床的时候才没有发现。那里面只有一只千纸鹤和两根染了色的羽毛。

他拿起那只千纸鹤,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有几段短短的字句,没有发现署名,也不知道是写给谁的,但字迹看来很像是他自己。

“我在人间读到过很多有趣的句子,你可能不大有耐心听我读,但这一句真是很适合你:

死,对你来说很容易;稍难一点儿的,是梦想;再难一点儿的,是反叛;难上加难的,是爱。

——富恩特斯《墨西哥的五个太阳》”

安迷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又拿起那两根羽毛,那羽毛摸起来就和他摸过的天使的羽毛是一个触感,虽然他也只摸过雷狮的。两根羽毛一根染成了紫色,是雷狮眼睛的颜色;一根染成了薄荷绿,是雷狮也不明白为什么的、最喜欢的颜色。

恶魔这种生物的虹膜带着地狱的血色,转化成恶魔的天使往往不会知道自己原本的瞳色。

对了,所以那是他自己的,曾经的眼睛。

某个形象又一次在安迷修脑中闪过,这次看得比刚才真切了一点。那人好像是个男性,额头两侧长着两根长长的盘在一起的恶魔角,那是恶魔贵族的象征,身后还延伸出一根细长的黑色的尾巴,包括一片混沌的面孔上那隐隐闪着血光的两个点,都是与安迷修自己截然相反的,确切的生于“地狱”的恶魔形象。

没错,是这样的。他竟然恰巧把这些都给忘了,这个人就是雷狮啊。

 

 

06

 

第二天晚上,安迷修准时赴了宴。

也许他该更急切地去找一找雷狮,可他真不知道喜欢到处乱跑的雷狮究竟会在哪里。别说一天了,就算是一周、一个月、一年,对不老不死的幻想种生物而言,也实在是短得恍如一眨眼。假设那天雷狮走了之后就去随便什么地方找乐子,那这“一眨眼”的功夫,有谁能玩得尽兴呢?

安迷修自认找不到雷狮,却不知道雷狮根本就只在人世待了一小会儿,其他时间都待在家里喝着小酒等待天堂派对开始了。

万幸安迷修知道,雷狮是无论如何不会错过这个派对的,理由很简单,三百年前大天使长丹尼尔曾说过,会在这一次的派对带来数坛他的藏酒。

丹尼尔是现今天堂里最年长的天使了,雷狮可明白着呢,天使长拿得出手的全是好东西,他在安迷修耳边提起好多次,心心念念就是惦记着能抢到一坛据为己有(当然最好是全部抢过来),搞得安迷修都上了心,拜托金到时候给自己邀请的手信了。

现在就是到了时候,一切都给了他机会。安迷修环顾一周,对一些散发着光明气息、显然正在学术研讨的天使们视而不见,径直走向了丹尼尔——如果是平常的他,早就要想办法加入天使之中了。

雷狮果然就在丹尼尔身边,光的精灵聚集在整个宴厅,有一些大胆地落在在雷狮的发丝间,安迷修看他喝着酒,漂亮的紫色双眸里满是喜悦,倒是不沾酒气,毕竟他酒量可好得很。

安迷修看着他生动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想道:那果然是值得惦记的好酒。

一个东西,它必须得有什么好的地方,才能叫人惦记。

天堂派对里偶尔会有恶魔出现,周围的天使只是稍微看看安迷修,并不觉得太奇怪,即便是这样不算吸引眼球,雷狮也在喝完杯中酒之后,准确地偏过头,直勾勾地看进了安迷修眼里。

“这么直白地盯着看,任谁都会发现的吧?……发现不了?那也只有你了。”

雷狮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安迷修就觉得自己已经听见了他的声音。

从前雷狮是个恶魔,八十一重地狱的领导者之一,强大而美丽,满身罪恶的血腥气息;如今他是个天使了,拥有八片纯洁美好的雪白羽翼,高高在上端坐九天,可你却忘了他为什么会成为天使。

安迷修也回望着那个高挑的天使,并不知道自己眼中都流露出了怎样的感情。

 

雷狮终于走了过来,两人默契地出了宴厅,在主办人家的花园里停住了。

一阵暖风拂来,满地羽毛纷纷扬扬,每一片都幽幽发着光,整个天堂的夜晚,就像是一场梦境。

但安迷修回忆起来的点滴零碎,可不能都当做梦。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雷狮耸耸肩:“我也是这两天发现的而已,可不是故意不提示你。”

安迷修露出一点苦笑:“我们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同步……”

“你以为我想跟你同步吗?”雷狮捶他一拳,“要是还有下一次,我一定要比你先找到真相,省得你还真以为我们是一样的智商了。”

安迷修无奈地笑了笑,没同他继续争辩。他把整件事情在心里暗自按照顺序罗列好,只是虽然已经能猜出过程,却还是少了一个关键点:

“我还有一个点没想明白,我只知道过去的我不能把摘抄的那个句子给你看,可是给你看了那句话又会怎么样呢?如果是会转化的话,那么简单的一个句子又代表了什么?我没想明白。”

他们在花园里找到一条长椅,雷狮随性地坐下了,安迷修就也安静地坐在他旁边,隔了好半天才听见雷狮的回答:“我反过来跟你说这话应该是不会触发转化条件的吧。真是便宜你了。”

安迷修下意识回过头,看见雷狮垂着眼睛,羽毛的微弱光亮点缀在周边,显得他的表情难得有些柔软的意味,他说出口的话就更是不可思议了。

他说:“安迷修,我喜欢你。”

安迷修一愣。他怔忪了一会儿,慢慢地笑了:“转化条件……原来如此。我是不可以和你说这句话的啊,既然过去的我把那个句子藏了起来,也就是说,我也不能暗示你。怎么都不行嘛?”

说的是这样的话,他脸上的笑意却像是止不住了,雷狮顿时露出了嫌弃的眼神:“傻笑什么?就算你都不说,我还是知道你喜欢我啊?”

安迷修的脸嘭的一下红得直冒热气,几乎是凭借着要和安迷修斗嘴的本能打出了一记直球的雷狮,起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反应过来之后,他红着耳根,却又勾着半边嘴唇冷冷地瞪着安迷修嘲笑对方:

“这样都会手足无措,你是童贞吗?”

安迷修张了张嘴,迟疑着反驳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不是童贞的吧……?”

耳根上的那抹红色往上爬了一点,雷狮神情倨傲地扬起下巴:

“怎么,你想装不知道?这事儿还是有点记忆残留的吧?还是说,你仗着自己一表白、一给出相关的承诺就要转化、就可能失忆,想要玩弄别人的感情不负起责任?我亲爱的牧师先生,你以为上了我这艘贼船还能走吗?”

安迷修抿紧了嘴唇。他忍不住回头看了雷狮一眼,又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嘟哝起来:“可不是上了你嘛……”

棕发的恶魔果然还是被揍了。

 

 

07

 

棕发的大天使长回过头,纯白光辉映衬着那个笑容,眼中盛满厚重而宝贵的感情,把略显清冷的薄荷绿衬得十分柔软。他喜欢读书,手里就拿着一本翻开着,名字是《天国王朝》,他轻声对心爱的恶魔念出那上面的句子:

“How can you be in hell when you are in my heart.”

你在我心里,因此不会落入地狱。

那一瞬间的心悸,光明与黑暗顷刻倒转,天使结出黑色的茧,而恶魔沐浴圣光,邪恶的角褪去,长出雪白的羽翼。

他再次睁开眼,是恶魔猩红的血色眼眸,对面那个新生天使的眼中则第一次点亮了艳丽如星虹的紫色。

他们改变了种族,遗忘了彼此,而这份切实的感情,却无论如何都存在于此。就在此刻,就在面前。

雷狮偏了偏头,朝恶魔伸出手:“你怎么穿着牧师袍?”

安迷修下意识地把手递给他,想了想,回答道:“我好像是信仰上帝的。”

“哈,身为恶魔却信仰上帝?”雷狮笑起来,那双带笑的眼睛立刻吸引了安迷修的视线,“你这家伙好像也不是个古板的圣职者嘛,还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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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转化条件是告白和被告白,但并不是每次转化重组的时候都会把最重要的这部分忘记的,这次两个人都忘了只是个意外,所以就请大家把这个条件当做是一种情趣吧!反正不管多少次他们都会重新坠入爱河的!

我这一篇比起主题的对立关系,更像是对立与融合,截然相反的三观、种族、性格和喜好,到最后都成了彼此情感的佐料,两人身上对立的部分再多也无用,终要融合为一体。总之是这样一篇并不浪漫的辩论(?)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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