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说

写完31回头再看了一遍，突然觉得百合结局好像也不错……

29.

 

    四个房间睡六个人，房间分配是个问题。

    两个女生当然睡在一起，被兄弟俩指定安顿在平和岛夫妇的主卧。因为那张床最大最舒服。

    嗯？你问那对夫妇去哪儿了？哎呀我没告诉过你吗，甭管他们在哪儿，反正他俩不在家呀。

    一脸崩溃地念叨着塞尔提对不起夜不归宿真的不是我的错的新罗，在不胜其烦的静雄的怒火下，乖乖地抱着被子，滚进了隔音效果最好的阁楼。——至于为什么是“滚”，因为是美影踢他上去的。

    静雄当然不想和临也住在一起，这回可是睡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他是一万个不乐意给死跳蚤留下臭味的机会。

    幽平静地看着他：

    “哥，你不和临也睡的话，他就只能睡我这儿了，阁楼的小床睡不下两个人。”

    让临也睡在幽的房间里临也睡在幽的房间里睡在幽的房间里在幽的房间里幽的房间里房间里。

    静雄保持着被雷劈过的形象傻在原地。

    临也乐于给静雄不痛快，自然是用最快的速度把行李塞进静雄的房间，顺便三两下脱了外套就跳上他的床开始到处滚。

    “！！喂！临也！！你这混蛋快点下来啊！！！”

    静雄好不容易回过神，就看见这么挑战他底线的画面，干脆地怒了，冲进房间就抱住临也的腰往下拽。

    “你这混蛋给我下去打地铺啊！！！”

    “不要不要才不要！我就要睡床！”临也抓紧了床头的木板，抓得及时，竟然也在静雄的怪力下撑住了，没有被迫移位。

    虽然他也撑不了多久就是了。

    幽敲了敲门板：

    “别用太大力气，床会坏的。”

    静雄身体一僵。

    临也趁机一扭腰挣脱开，在床上一滚给自己裹上被子，然后八爪鱼一样扒在床头，就是打死也不下来了。

    “可恶可恶可恶！！别乱动别人的被子啊喂！！！”

    “小静好热呀快来开冷气吧~”

    “热你就给我把被子放下！！不对你先下来打你的地铺啊！！！”

    “小静自己去打地铺嘛人家已经上床来了才不下去！”

    “为什么是我打地铺啊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你懂不懂？！！！”

    “我不管反正是我先上床的所以你下去！”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两个人都意外地幼稚呢。不，其实也不那么意外。

    幽这样想着，淡定地合上门。

    谁也不肯打地铺的后果是——他俩一起睡在了床上。

    虽然是夏天，但毕竟开了空调，还是得盖被子。于是那一床薄被，也在争抢的范围。

    “把被子给我！！”静雄揪住被角。

    “这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了！”临也拉紧身上的被子，努力保持大半身体被包裹的状态。

    “说什么鬼话快还给我混蛋！！！”静雄发力一扯，毛毛虫临也滚了一圈，一半被子落入静雄手中。

    临也动作敏捷地把剩下的被子绕在腰上，迅速打了一个结，用身体死死压住。

    这一下奏效了，静雄继续施力，没能扯出多少被子。怒气一上来就顾不上太多，他一磨槽牙用力一拽。

    “嗤——”

    临也：“……”

    静雄默默地松手。

    往回滚了半圈背对静雄的临也：“……小静，被子要坏了哦。”

    静雄：“……少啰嗦。”

    临也嘀咕：“我还没说几个字呢。”

    静雄：“你说什么？”

    临也：“没什么~别在意哦！……是小静扯坏的。”

    静雄：“闭嘴别说话！！”

    临也嘟嘴。

    安静了一会儿，那边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喂，临也，我们休战?”

    他没吱声。

    背后的人大概是当他默认了，起身关了灯。

    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后面一阵悉悉索索，他感觉一具高热的身体躺在自己后背不远处，听得见对方的呼吸，感受得到对方的心跳。

    小静真是婴儿热呢，这种天气摸上去一定热死了，不舒服。

    临也解开腰上的结，撑起身看向另一边的人。

    “呐，小静，幽君就在隔壁，隔音效果也不太好对吧？”

    血红色的双眸宝石般流光溢彩。

    “听说这种紧张的情境会很有感觉……我们来做吧。”

 

 

30.

 

    留宿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有了第三次就会有很多次。

    几次一下来，理枝子明显感到几人间的气氛有了变化。

    最明显的在平和岛兄弟和临也之间。

    静雄和临也的关系似乎变得好了一些，虽然还是一样的打闹争吵，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有时候临也会故意说要和弟弟君打好关系，不如他和幽一起睡之类的话，静雄居然只是黑着脸把他拖进自己的卧室。像是认命了一样，临也说要睡床，也只是象征性地抗议了几句。

    幽似乎有什么发现，对待临也的态度微妙地亲近了一点，断断续续相处了二十天，临也偶尔靠他极近，做出些亲昵的举动，也能很自然地回应了。

    PS：每次临也对幽做什么，静雄都会很、不、高、兴。

    幽表示这发展真好，再多来几次也完全没关系。

    厨房常备人员是幽和理枝子。看到临也吃下自己做的菜，理枝子的心情非常愉快，抑制不住的双颊飞红，眼神迷离。

    和以前要揣摩他的心思使计，才能让他吃下一点根本不合他胃口的甜品比起来，现在这样真是太好了。

    【以前？已经开始区分不开了吗？哼，也好，这样也算是方便了我。】

    『哎？什么……』

    【对我有利的一件小事罢了。】

    『……』

    夜半，理枝子睁开眼，尽量轻地离开床铺。

    “嗯？小理……”美影似醒非醒地抬起头。

    理枝子帮她盖好被子：“你睡吧，我去一趟卫生间。”

    “哦。”

    她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打开门，径直走向静雄的卧室。

    双手抱膝坐在门前，少女轻轻靠在门板上，湖蓝的眼睛空洞迷蒙。

    门里就是她喜欢的少年，和另一个人狂乱的夜。

    听了很多次的那些声音，充盈了整个走道。

    【说起来，你真是常遇上这种情况呢。】

    『大多数是我自找的。』

    【自找的……呵呵呵哈哈！原来你也知道啊！】

    『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来问我呢……我在想什么，你明明也很清楚的呢？】

    『想将他……据为己有。』

    【对，没错！真不愧是“我自己”！你现在在想的这个方法，真是太棒了！】

    『很棒吗？』

    右手边的房门无声地打开，幽看见她一点也不惊讶。他席地而坐，歪头看了她一眼，便摆出了和她一样的姿势靠在自己的房门上。

    【你眼前这个人，本来应该在发现临也和平和岛静雄的事情之后，排斥临也才对。你的心里也在问哦，为什么他没有厌恶临也呢？为什么他在帮那两个人的忙？想想临也，临也凑近他的样子，临也贴着他后背教他习题的样子，临也夹菜送到他嘴边的样子……最近他们很亲密不是吗？你早就感觉到不对了对吗？】

    理枝子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片树林，靠得极近的两个人，幽将唇印上临也相同的部位。

    她把右手放在两人之间，确定幽在关注之后，一笔一画地在地板上写起字来。

    ‘你喜欢临也君吗？’

    幽思考了一下，伸出手比了一个“是”。

    她眨了一下眼睛，柔柔地笑开。

    幽回头看着她，用左手写了一句歪歪扭扭的“回去睡吧”。

    理枝子回到主卧，美影被训练过警觉性，又被她弄醒一次。这下是再怎么和自己说没有敌人都睡不着了。她打了个哈欠。

    “你去了好久的样子。”

    “撞上幽君了。”理枝子很有技巧地说了一半。

    美影点点头，下意识以为是她和幽都要用卫生间，才等了一会儿。

    【你要试探她吗？来试探她怎么样？看着她究竟有没有当你是朋友，会不会为了临也果断地放弃你呢？】

    『……不用了，我知道她会怎么做。』

    对于美影而言，森城理枝子这个存在，应当和临也的其他追随者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经常看见罢了。而美影根本不重视任何人的生命，她只在乎她自己，能不能和临也一起下地狱。

    【啧，你剖析得听起来很像一回事啊。】

    『是这样，没错。』

    “小理，你到我旁边来。”美影放空心思好一会儿都没有入睡，皱着眉头把理枝子拉到自己旁边，一只手揽着她，像抱着抱枕那样蹭了蹭。

    理枝子听着她逐渐平缓的呼吸，合上双眼。

 

 

31.

 

    你是那样爱他，你比谁都明白。

    他也知道这些，却不知道这爱的程度。

    我打赌如果被他知道，你是这样爱他的话，他一定不会再喜欢你了。

    对不起，他的所谓“喜欢”，本来就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其实你都明白。

    理枝子猛地惊醒，美影感觉不对，也跟着爬起来。

    “你又怎么了？”美影看了看时间，四点半，幸好不是半夜，她也算睡够了。

    “我、我好像……做了噩梦。”理枝子大口喘气，空洞的瞳孔深处，有什么混沌的东西在向外蔓延，“好可怕，我什么也没看见，就……就只知道害怕。”

    美影以她一贯强势的方式安慰她片刻，在屋里晃悠了几圈，就嫌没事做要求出门了。

    “我先出去跑几圈，记得给我留早饭。”

    “你应该会在饭点之前回来。”

    “也对。”

    理枝子坐在客厅，打开手机看着屏保的照片，屏幕暗下去就再点开。一遍一遍地。

    周而复始。

    【是时候了。】

    『嗯。』

    【就按你想的去做。】

    『嗯。』

    【一定要一击得手。】

    『那样……临也就会变成……』

    【我们的东西。】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这情景似曾相识。

    她准备好藏在后腰的水果刀，这情景似曾相识。

    她为了以防万一在手心盛了一小包药粉，这情景似曾相识。

    手机发出幽幽的蓝光，照在她的脸上，形如鬼魅。然而她表情温柔恬静，唇间有柔柔的笑意，和昨晚赠给幽的笑容何其相似。她敛着眉眼，长而密的弯曲的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看不清眼神。

    静雄一开门就看见这幅可以说令人很安宁很舒适的画面。

    他愣了一下：“起得这么早啊。”

    理枝子没有抬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静雄有点好奇她在看什么，却没好意思多问，径自走进卫生间。

    理枝子继续拨弄手机，等待着心里的那个人。

 

    临也的忍耐力很强，饶是如此，也在起身的一瞬间，被浑身上下拆散了重组一样的痛刺激得呲牙咧嘴。

    啊啊，小静的怪力，被用在这种地方该哭了吧……天底下能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小静？虽然他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很痛啊。

    想骂一句不知节制，不过他还记得是自己一直在要，只好做罢。

    不不不，就算有他的原因，也还是没有定力的小静的错！

    假期的早晨，通常都被临也拿来睡懒觉。浑身酸痛的今天，当然也想在床上赖上一会儿。他偏头看见空无一人的半边床铺，想了一下还是起来了。

    身体深处在叫嚣着，想见他，想快点见他。

    忍着痛感穿上昨天的浴袍，感谢他没忘了外面还有两个姑娘。

    他不想花心思来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连为什么不想思考这件事，也不想去考虑。

    就这样，暂时……就保持这样好了。

    反正小静是个笨蛋。

 

    走出房门的时候，临也的动作已经非常自然，完全看不出刚才还起不来床的样子。

    “理枝子，早安~”他朝少女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坐下来。

    幸好刚才喝了口水，声音听起来还不太哑。

    “早安，临也君。”理枝子抬起头，见到临也一身浴袍、凉白的大腿隐约可见的模样，面上的微红迅速加深，一下子就上了耳根。

    姑娘的反应很得他心，临也满意了。

    “临也君……早餐想吃什么？”理枝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主动和心上人搭话。

    “唔、让我想想哦，早饭的话……”临也转了半圈——他是那种状态不好的时候旁边有人，就玩命儿暗示自己好得很的类型，“蛋包饭好了，我的那份要加很多番茄酱哦。我还想喝酸梅汤，夏天就是要酸味啊。”

    “酸、酸梅汤是吗？现在做的话，可能会不够冰……”

    “没关系没关系，稍微有点凉的那种就好。”

    “嗯，我知道了。”

    “对了，也给小静的蛋包饭淋上很多很多番茄酱吧！比我的份多上一个‘很多’哦，明白了吗？”

    “是……明白的。”

    “说起来，你刚才在看什么？”临也也注意到方才理枝子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他不是静雄，可是对探究人类的奥秘（隐私）有着极浓厚的兴趣呢。

    他上前一步靠向理枝子。

    少女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蓝天，白云，天台，钢丝网和红眸的少年。

    是自己的照片。

    又是有关自己的东西吗？理枝子就知道喜欢他，好无聊好没有新意咧。

    临也这样想着，扬起夸张的笑容抬起头，一句“取景不错哦”卡在了嗓子眼，迎面袭来的是——锋利的刀尖！

    惊愕之下，他像平常那样往后跳开，躲过这一击。

    糟了，现在身体还……

    单脚踏地的瞬间，剧烈的酸痛麻痹了腰部以下的半边儿身体，临也一歪，倒在地上。

    “临也君，你不该这么逞强。”理枝子站起来，手机“啪”地摔地板上。她看着临也挣扎着站起来。

    他想说些话，讽刺也好，安抚也好，追问缘由也好，或者……或者叫一声小静的名字也还……但是他说不出来。

    为什么？怎么会发不出声音？！

    “临也君，接受我的爱吧，呐？这样你就能……”理枝子的笑容比刚才还要温柔，临也终于看清了她的眼睛。那双美丽的湖蓝双眼，不知何时变成了现在这样浓得化不开的深灰色！

    她话说到一半，就用简直不像个普通少女的身手再次刺了过去，瞄准了临也的胸膛！

    “成为我的东西吧！”

    避无可避！！

    “——”

    刀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大片大片的殷红绽放在胸口，如一朵正在盛放的罂粟。

    理枝子瞪大眼，僵立在原地，从握住刀柄的指间开始颤抖。她不得不放开刀。那颤抖传遍全身。震惊的表情只在刹那之间，转眼她就一脸茫然地，退后两步。

    “美影！”

    接住倒下的短发少女，临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咳咳、临、临也……不能拖着你咳咳、一起死了……真、真他妈遗憾咳咳咳……”美影吐出几口血水，开始咳嗽。那把三指宽的水果刀没入她的心口，站在后面的临也，几乎能从她后背认出刀尖的位置来。

    血如泉涌。

    她说话的时候一手死死掐着临也的手臂，眼睛却是盯着缓缓后退的理枝子。

    “理、小理，我不管、咳呃……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呵，你他妈给我记住！你是老娘唯一的朋友！！”

    【不——不要！！我不要听——啊啊啊啊啊！！！】

    心脏受损，她最多还有三十秒的时间。

    救不回来了，绝对。

    理枝子颤抖着捂着耳朵，表情仍然迷茫而麻木，唯一能泄露情绪的，是她不断翻腾的眸中的乌云。

    一点一点，还回清澈的湖蓝。

    抱着美影的临也的身影在远去，凌晨灰暗的窗外风光在远去，平和岛家的家什和墙壁也在远去。周围的世界整个儿在远去。

    没有办法思考，为什么这么大的动静，平和岛静雄都没有离开卫生间，明明有早起习惯的幽也没有现身，为什么美影能够那么突兀地赶到临也面前，那么多破绽都不会被发现。

    因为森城理枝子——这一切精神幻象的载体，正在接受极大的冲击。

    她的表情开始走向“空白”，眸中的湖蓝与深灰拉锯不停，浑身的颤抖无法停止。

    理智在崩坏……不，那是早就坏掉了无法再用的东西。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坏掉了坏掉了坏掉了坏掉了坏掉了坏掉了……

    分不清现实和幻觉的那个人，是我吗？

    一次次被心中恶魔蛊惑的那个人，是我吗？

    干净利落地杀死大家的那个人，是我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崩塌的世界之中，女孩蜷缩起身体，将戴着黄玫瑰手链的左手抱进怀中。

    四周的景象一寸寸地分崩离析，立足之地化作飞灰的瞬间，她向下方无尽的黑暗坠去。条件反射向上伸出的手，似要抓住什么，却也抓不住什么。

    谁来……

    “小理！！”

    一只手紧紧地与她相握，英气的短发少女撑住她下落的趋势，满面怒容地大喊道：

    “你给老娘上来！！！”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