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雷】朝露惊雷

*电光与冰水混合在一起的故事,非常不明显的双箭头,作者自说自话的成分非常高。我自己还蛮喜欢的

 

 

要知道,雷狮虽然会说安迷修幼稚,但那就和“愚蠢”“傻逼”一样,属于亲昵的表述手法,凯莉散播的谣言如是说。

先不管凯莉如何如何,总之,雷狮扪心自问,他确实并不是真的觉得安迷修幼稚。这家伙偶尔会说些显得天真的大话……但雷狮从第一次与安迷修对视的时候起就很清楚,安迷修从来都是认真的。既然已经认真到了可以称作信念的程度,就都不能用幼稚两个词简单囊括了。

但说到底这和他对安迷修隐含的微妙敌意没有矛盾,他清楚安迷修不幼稚不天真,可这些都不妨碍他把闪电尖锐的针头对准那个自称骑士的家伙,然后发出各式各样的嘲讽。

“真是幼稚的理想狂,每次听你发表那些可笑的言论,我都想吐。”

安迷修抬起头,雷狮站在稍高一些的位置,战斗中途撞到头而流下的血滑过白皙的皮肤,在疲惫却仍有光华的脸上留下艳色的痕迹。

尽管他们刚刚还在只差了点高度的坡上和坡下,与共同的敌人相斗,既各自为战又守望相助,雷狮的电光和安迷修的飞剑,都越过那不到三米的高度差为对方带来了有力的支援。明明他们已经成为了战友。

雷狮却总能很轻易地击碎安迷修固有的认知,强行拖着安迷修进入不合时宜的新状态。最开始提出合作的人是雷狮,到了如今,战斗一结束就发表不认同的人还是雷狮。

“彼此彼此。”安迷修只能这么说。

而居高临下的雷狮清晰地看见他眼中那片冷得像是任何种子都无法生根发芽的薄绿,在安迷修毫无自知的莫名神情之中,兴味盎然地笑了。

 

安迷修觉得自己始终没有搞懂过雷狮。

安迷修不能理解雷狮那样频繁变换态度的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就安迷修自己来说,他并不擅长对待同一个人摆出两副面孔。

就像他原本也觉得嘉德罗斯和雷狮性格相近,也是个霸道任性不听人讲话喜怒无常的主,但参赛者成立反创世神联盟之后,大家都成了盟友,他也开始适应嘉德罗斯的眼高于顶和小孩子脾气,在有了盟友滤镜之后,也能开始觉得嘉德罗斯的性格与作风可以接受,战场上还能深刻地体会到大赛第一战力作为战友的可靠。

雷狮在战场上也很可靠。

他和雷狮从前互相针对颇多,也许是足够了解对方,背靠背战斗时总能比别人更早发现彼此的破绽,能够第一时间反应出这是对方的刻意而为还是确实快要失手,再在最合适的时机补充攻击或者保护对方露出的空档。

在某些方面异常不会读空气的金强势发言:“没想到安大哥和雷狮还挺默契的嘛!”

安迷修记得那时候雷狮明显地背脊一僵,随即转身离开。

现在的雷狮已经不会做得那么明显了,只是有了如今的对比,就更显得当年被说了默契的雷狮,实在有那么点像是落荒而逃。

但雷狮的可靠仅限于战场。

平日里的雷狮,依然像是从前、没有和安迷修站在一起时的那个雷狮一样,张口就是挑衅或找茬,有时候兴头上来了还要和安迷修挑架,安迷修一个应对不好就得面对火花带闪电针尖对麦芒的后果。因此安迷修无法像对其他人似的戴上盟友的滤镜,只能继续把雷狮放在最古怪最解读不了的那个分组。只有雷狮一个人。

喜怒无常,喜怒无常。

如果弄懂了雷狮究竟为何心情愉快,为何怒意横生,是不是就能解决这个麻烦了呢?

安迷修苦恼地想。

 

某次经历了与神之造物的大战后,安迷修和雷狮作为突击队的主力,打了场鲜血淋漓但足够漂亮的胜仗。说起来是决定了某某战场的胜局,风光得很,实际上只能绑着绷带凄惨地躺在相邻病床上做一对难兄难弟。

倒不是说刚巧就只有和对方隔着两米远尴尴尬尬地并排躺着这一个选项,而是其他几位实力不及他俩的战友纷纷申请离他们远点……

临时医护所里白花花一片,安迷修看得不舒服,就转头去盯着窗外的绿植。

雷狮的病床靠窗,安迷修总是不可避免地将他容纳进视线之中。

他的睫毛很长,皮肤很白,稍长的头发并不是黑色,而是深灰的色调,只是与肤色摆在一起,就总是显得接近乌黑,闭目养神时的侧脸看起来柔和了那么一些,骨架又细又长,战斗中很有爆发力,衣服却会在腰间不可思议地收进去,勾出劲瘦的腰线。这些安迷修都知道很久了。

“别用奇怪的视线盯着我。”

雷狮突然说道。他仍然闭着眼。

安迷修下意识反驳:“是你太敏感了,我只是在看——”

穿着护士服的看护员推门而入,同时柔柔地小声说了句打扰。

安迷修的声音顿时不那么中气十足:“……只是在看窗帘。”

有些紧张的看护员走过来查看他的状态,闻言还以为他们需要陪聊,努力地接上话:

“这条窗帘是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医院这种地方一片白色,光秃秃的,可能会影响到两位的心情。”

“原来是这样,请务必帮我向全体医护人员道谢。”安迷修这才真的去打量了那条窗帘两眼,“嗯……不过,为什么是个绿窗帘?”

窗外明媚的天空碧蓝如洗,就是风吹起窗帘的时候让它看上去蓝得发绿。

窗帘的颜色当然没什么原因,最多也只能说是绿色护眼,但小护士灵机一动,梗着声依然显得十分紧张:

“是为了和安迷修大人的眼睛颜色相配哦!”

最后那个“哦”字还抖了三抖,显然这姑娘自己都撑不住这句话了。

安迷修还没说什么,雷狮突然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安迷修立刻偏了偏眼神,让他那张称得上漂亮的面孔重新回到自己的眼角。

安迷修用眼角看着雷狮说:“你们真是有心了,绿薄纱很好看。”

看护员解开皮管,放下安迷修的胳膊,不知是觉得尴尬还是如何,显出了一点面热。

她绕过安迷修的病床来到雷狮这边,雷狮说:“不用了。”

“可是……”

雷狮睁开眼,安迷修顿时转过头,用半个后脑勺对着那边的两个人,也顾不上角度不对脖子不大舒服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做贼心虚些什么。

他们又说了两句,雷狮坚持的话,小小的看护员自然没有勇气违背他的意愿,只得败退。

安迷修就保持着有些难受的姿势目送小护士离开,门合上许久,安迷修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地把脖子转了回去。刚感觉脖子舒服了点,他就发现了:

雷狮正在看着他。和他的偷瞄不同,雷狮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他和雷狮对上了视线,雷狮鼻尖微微一皱,瑰紫色的眼珠在眼眶里飘了半圈,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安迷修还兀自感觉不知哪里起了鸡皮疙瘩,雷狮却又合上眼,看上去是不想做出什么解释说明了。

安迷修只能把疑问咽进肚里。

 

安迷修着实是非常喜欢幻想的类型。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不切实际,但那只是因为他看得比多数人更远。他是会为了梦中的美好去行动去努力的那一类人,因此虽然有时候会想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却怎么也称不上不切实际。

和雷狮打出出人意料的配合,默契地给了敌人致命一击,然后力竭倒地,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嫌弃费劲的时候,他也在想很多事情。

他侧着脸趴倒在地上,满身血污,也没有余力考虑灰尘,只是还能庆幸雷狮倒在他面对着的这一边。这样他至少不至于让战友失血过多死在看不见的背后。

……对,只是这样而已。

视线有些模糊的安迷修凝视着雷狮仰面朝天躺倒的身影,捕捉着雷狮胸口隐约的起伏,于是便能稍稍心安,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天马行空——

他在想啊,我还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完成:

想登上最高的山峰留影纪念,想去往极地的冰川欣赏极光,想骑着骏马在辽阔的草原上驰骋,想躺在沙滩上看着明月吹海风,想去到神秘的古代遗迹体验巨石像的奥秘,想尝试龙卷风的中心是否平静安然。

也许会有不少人把这描述成浪漫,但安迷修从未将任何一点一滴说出口,雷狮自然不可能觉得这叫做浪漫,雷狮也不会这么说。

再醒来时,他们已经躺在了临时医护所的病床上。

对,这些都是这场旷日持久的艰苦战斗结束后才能去做的事情。

他还想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找到那么一个人,能够让他放下手中的剑,拿起圆盾,发誓为那么一个人献出骑士的下半生。

不再困囿于高远的梦想,不再做将一切冰结的薄绿。不再有遗憾,只有一位骑士;不再有薄绿,只有一滴朝露。

当然了,首先,他必须能够活下去,直面神的努力,和所有的同伴一起。

 

安迷修和雷狮受困于伤体,下一场必经的战斗,反创世神联盟出马的是嘉德罗斯的原三人小队。

安迷修抓紧换药的时间询问看护员:“格瑞的伤好了吗?”

看护员干练地缠好绷带,安迷修抽了一口气,那姑娘笑了一下,说差不多了,安迷修大人请放心,下一次外出任务格瑞大人可以带队没问题。

安迷修盘算了一下,他和雷狮伤得差不多重,等他们恢复战力重新投身战斗,很大概率又会被分到一组。他说不好自己是怎么想的,正面的情绪是雷狮战斗中很可靠,他们很有默契,这挺好的;负面的情绪是,他真的不想再面对战斗中与平日里截然相反的两个雷狮了,他也非常不愿意看见雷狮浑身浴血的模样。

虽然不愿意看见雷狮受伤的样子,可假若雷狮会死——这绝对不是诅咒——假若下一次就是雷狮的最后一次,那他……还是想去看着的。很难受,很难捱,很不情愿,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痛苦非常、呼吸困难,但他还是想要看着。

所以,这么想来,和雷狮继续组队也像是件好事了。

窗外有两个孩子追逐着跑过,撞上某个医务小哥,一番交流后孩子们帮忙提着一小袋医疗用品,慢慢走出安迷修的视线。

在这个被弑神之战波及到的星球,他们是多么无辜又惹人怜爱的小小天使。

从被搬进这间病房为止,安迷修第一次和雷狮搭了话:

“雷狮,你知道孩子是怎么诞生的吗?”

雷狮原本不想理会,愣是被这个奇妙的问题惊了一下,回过头来,用看珍稀生物的眼神扫了过去。

安迷修没有太在意:“小孩子,是用父母的爱、祈愿和劳动制作出来的,上天的礼物。”

“虽然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说什么,”雷狮忍不住开口,“能不能换个没有歧义的说法?”

安迷修回以你在说什么我的话哪里有歧义吗的注视。

雷狮勉强压下涌上喉头的强烈吐槽欲:“上天的礼物,所以呢?”

安迷修像是没发现雷狮的误解,只是继续说:“所以,我理想中的世界,能够善待所有的天使,让所有的孩子们由自己来决定如何长大,而不是被神决定人生。”

不论初衷如何,现在他们都已经顺利地聊了起来。雷狮说:“理想只靠做梦是不可能实现的。”

安迷修笑道:“所以我才要带上两把剑啊。”

雷狮看着他眼中那一片温柔的冷凝,偏了偏头。

“安迷修。”雷狮眯着眼说,“说起来,我刚好最讨厌你这种人。”

 

安迷修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

花边新闻传他喜欢撩妹,但他从来没有真的影响到别人的生活,很多时候那种类似尬聊的说话方式反倒能够缓解紧张感。

他不爱看人欺凌弱小,会出手相助,但也从来不是无条件地助人为乐,一定的磨练能够使人成长,他会保住弱小者的性命,但未来应该由自己争取。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和雷狮合不来,认为雷狮是个不知悔改难以管教的恶党,但既然已经接受了联盟,大家都已经成为战友,他确实是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做出过和雷狮修复关系的努力。

安迷修是一杆标尺。

他会温柔地与人生途中认识的女孩聊天,表现得开朗而逗趣,但他又随时可以将这段缘分抛下,继续向前走去,走在名为远大理想的路途之中,不会为任何人回头。

雷狮说:“安迷修,要跟我做会生出小孩的事吗?”

安迷修懵了一下,随即连连摆手摇头,太过激动动作幅度大了点,手臂刚挥了两下,就痛得他整张脸都皱了。

缓了缓再一抬头,雷狮已经下了床。

安迷修惊慌地低叫:“雷狮你想做什么?!你腰上有伤走路小心点——”

“闭嘴。”

雷狮向安迷修挪过去,几步路的距离走了好几分钟,安迷修只在刚开始惊叫过,之后就紧紧抿着唇,热切地盯着雷狮的侧腰,看着像是很担心雷狮的伤口,却没有说过第二句制止的台词。

“真是假惺惺啊。”

雷狮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然后抬起安迷修的下巴,吻了下去。

他的腰伤支撑不了多久,所以只是那么短,那么简单,浅尝辄止的一个吻。

分开时雷狮稍稍蹙起了眉,安迷修红着脸,两眼水亮亮地看着他:“腰疼了吗?”

“啧。”雷狮拍开安迷修的手,安迷修又是倒抽一口气。他的右手掌也有创面不小的穿刺伤。

雷狮顿了顿,安迷修顿时直勾勾地又盯着他看,雷狮被看得不耐烦,小心翼翼地转身准备躺回去,只留下一句掷地有声的恶言:

“你那是什么眼神?疼死了活该!”

安迷修不想跟他讨论“会生出小孩的事”为什么只有接吻,安迷修现在思绪非常混乱,心口处甜的酸的苦涩的柔软的浓情蜜意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涌了上来,叫他一时半会儿组织不好语言。

应该问雷狮为什么突然吻他吗?应该好好考虑自己为什么不想拒绝吗?应该质问雷狮变幻莫测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吗?应该让这个乱跳的心脏乖乖地平息,让这段陌生的情愫停留在此刻吗?因为,毕竟,在这场逆天而行的战役里,他或者雷狮,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活下来,所以现在无论发生什么,都——

“安迷修。”雷狮突然叫了安迷修的名字,他脑中混乱的思维即刻停顿。

躺回自己床位的雷狮放松了作痛的伤体,晒着太阳,眯着眼睛,像一头小憩的狮子,懒洋洋地说:

“下次你先来吻我。”

走在那条路上手持双剑的少年,一路放弃了很多本可以衍生出美好缘分的机会。他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只想要实现远大的梦想,不愿意为任何人停留。他与人交谈,又只是轻轻地交谈,很快就能放下愉快的谈天继续向前走,仿佛从未有过留恋。

安迷修就像是杯冰水混合物,看似随时都能为你融化,实则是永恒的零度。

偏偏雷狮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一道雷把玻璃杯劈碎了,从此电光就充斥在冰水里,难解难分。

那个少年走啊走,发现有一个相貌精致俊美的人站在自己的脚下,与他面对面地、脚底朝天地走在这条路的背面。

一路同行,不会被任何人丢下。

 

雷狮终究还是发现了安迷修的胡思乱想,可见有时候思维太易扩散也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善于想出新奇的点子(比如尬聊),但也容易起一些奇怪的心思。

“我也不是故意的。”安迷修说,“但如果我没能在最终的决战里活下来,难道不是很糟糕吗?”

骑士的爱情是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心爱的对方,如果他能够交付出的只有残破的生命,还不如不要拿着这点掉价的东西和对方做这场交换。

安迷修又摆出被雷狮评价为幼稚的一张笑脸,表情转变太快,反而显得刻意得十分明显了:“不过也没什么啦,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弑神绝不是妄言,如果真的能有一个完美的收场,我再……我再对你告白也不迟吧?”

“不行,我觉得迟了。”

雷狮说着,用像是要勒死安迷修的力道扯起他的衣领,强迫对方向自己靠近,然后狠狠地咬破他的嘴唇,在安迷修吃痛的喘息声中和他交换唾液,吮吸那点令人脑叶发昏的血腥味,分开后在安迷修耳边缓缓地、轻轻地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接吻就是要激烈,要留下伤口,要流血,才够兴奋。现实不也是吗?”他说,“别做你的那些梦了,别成天想着你先死了、或者我先死了要怎么办,既然担心有些事情会变成遗憾,那就给我现在去做啊。”

雷狮扬起下巴,安迷修在接吻时已经下意识地半搂住他,此刻便遵从身体本能地、不受控制地用左手指腹贴上他的后颈缓慢地摸索。简直像在安抚一只猫。安迷修想。

而雷狮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别总是想东想西,在梦里构筑美好未来?恶心坏了。”

“安迷修,有本事你现在就带我去看星辰大海啊。”

安迷修睁大眼,仿佛有一滴盛满阳光的露水落入那片薄绿之中,迅电之光追风赶雨,而后惊雷之声穿越山海。山海的彼端,是山峰,是冰川,是草原,是沙滩。

“你认为什么才叫做浪漫?”

浪漫是某种个人英雄主义;是我有远大理想,不可自甘堕落;是中世纪的骑士爱上了贵夫人,既无需动机,亦不追求结果,只享受爱情本身;是我明知道可能没有结局,却还是想爱你。

“浪漫就是我抱住了那个人。”

这浪浪漫漫旧故事,是我一次立誓,便可至你与我此生永不阔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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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有《神话情话》的两句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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