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说

*设定和前文请走产出目录或tag：❀，首章在此：Non–fit Spouse Ch.1

 

    十六岁的周防尊和宗像礼司当了室友。

    他们所在的高中是全世界最好的学校的一部分，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是从幼儿园到大学再到硕博连读都可以包办的世界最高学府——前提是你能通过每年的升级考核。

    啊？你问“这个世界的设定”是怎么回事？烦死了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啊！那边的！敢说我偷懒你就死定了！！

    虽然宗像和周防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完全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住在一个寝室里这还是第一次。

    高中的学业比之前要重很多，不过这一点在高一还不是非常明显。整个一年级，周防就在趴在教室里睡、躺在天台上睡和赖在宿舍床上睡的切换中度过了。 

    宗像对他几乎不学习却能顺利通过升学考核这件事见怪不怪。 

    事实上，周防的文化成绩并不算好，他是凭着体育考核的特优评级轻松升学的。 

    “就算如此，我也不认为阁下可以完全忽略文化水平的重要性。”宗像推了推眼镜，“如果您执意继续这样…”

     “好啰嗦啊，宗像。”懒洋洋侧卧在天台上的周防打断他，大手一挥，眼皮都没动就捉住了宗像的小腿。 

    宗像心下一惊，小腿上薄薄的肌肉微微一跳，好容易压下了踢出去的条件反射，避免了一脚踢在周防脸上导致对方毁容这样糟糕的后果，宗像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平常那样冷静的语气说道：

    “我似乎有些小瞧您了……”

    “你从来就没高看过我。”周防眯着眼睛慵懒道。

    说得很对，最适合他们的始终是平视，他也始终能够看到不高不低、最真实的他的样子。

    宗像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您今天究竟想对我说什么？田径部副部长兼体育委员，周防尊。”

    “呵，想知道吗？剑道部部长兼学生会学委，宗像礼司。”

    他有想过，自己应该是喜欢周防的。

    做饭的时候会想着周防爱吃的味道，午休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到顶楼去寻周防的身影，看到周防在阳光下挥洒汗水训练的样子，心情都会变得微妙。

    还有很多很多。这应该是喜欢的心情，但是也许不算得有多喜欢。

    所以他其实没想过告白。

    所以被周防告白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

    “你、你是说什么……”他感觉自己有点发颤，心道糟糕，大概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镇定自若了。

    “没什么。”结果方才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了一句“我喜欢你”的赤发少年，这时候却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摇摇头就借着插口袋的动作擦去手心的冷汗，往楼梯口迈开了步子。

    今天好像也有点糟糕，宗像的表情还是那么冷静。

    周防一转过身，表情就染上几许烦躁。他想挠挠头发，想到宗像就在后头看着自己，又强自忍住。

    然后他被后头的宗像拉住了膀弯。

 

    直到更之后他们一个田径部副部长转正，一个竞选学生会长成功上位；直到他们从学校里毕业，步入社会；直到最后，他们都没有忘记在见到对方第一眼的时候，那样让灵魂颤抖的熟悉感。

 

    宗像小学三年级上到一半的时候，隔壁班新来了一个男孩。

    他有一头张扬耀眼的红发，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老师的吩咐会乖乖地完成，不邀功求夸奖，也不会做错什么。

    有种在混日子一样的感觉。

    “哎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想着混日子呢。”管着两个班的班主任栉名老师摇摇头，有些苦恼。她想对这个没有父母的男孩多照顾一些，但是家中大嫂的预产期快到了，她也抽不出时间多做什么。

    这个时候小班长宗像敲了敲门，来办公室交整个班的作业，期间用词大方，谦逊有礼又不失自信，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栉名穗波立刻就有了主意。

    小周防的处境和栉名老师看到的并不一样。他看起来有些孤僻，不和孩子们一起玩，偏偏似乎头脑聪明，考试成绩很拔尖，漂亮的班主任姐姐又表现出关心他的意思，刚来没几天就被孩子们孤立了。

    孤立就孤立呗。周防耸耸肩，完全没意见。

    然后就被几个高壮的男孩围在了楼梯最下边的旮旯里。

    然后他就花了三天时间，打服了起码上下三个年级，才重归安宁。

    真是的，谁也别找谁的茬，这样哪里不好了。

    周防一脚踢开喝空了的易拉罐，没用多大力气，易拉罐飞了一下就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出两米多，落在一双脚旁边，往上瞄能看见来人纤细白皙的脚踝。

    男孩捡起易拉罐，朝周防伸出手：

    “您叫什么名字？”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总有种微妙的熟悉感，胸腔在震颤，但却无从细说，这神秘的颤抖。

    小周防愣了一下，身体比思想更快行动，毫不犹豫地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

    “周防尊。”

    “Mikoto吗？”宗像愣了一下，随即继续他甜甜的微笑，“我叫宗像礼司，礼节的礼，司法的司。”

    周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尊重的尊。”

    “是的？阁下想说？”宗像的小脑筋在同龄人中算是转得快的，饶是如此也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周防有点微恼：“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敬语？”

    听着赤发男孩颇有点质问意味的语气，小宗像也有点不高兴了，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忍了下来：“这难道不是必须的礼节吗？”

    周防才不管他有没有在忍耐：“你见过像你这么大的小孩这样说话的吗？”

    这口气整得好像你不是小破孩一样！

    宗像没忍住：“为什么我不能这么说话？”

    “你就不能这么说话！”

    “我父亲说恪守礼节的人才能…”

    “反正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话，所以你就是不能这么说。”周防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结论下得理直气壮，眼神没有一丝动摇。

    宗像刹那间感受到了哑口无言。

    他很快就找回了语言能力，和第一天认识的男孩吵得厉害。但是那瞬间的熟悉感，却已经深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无法拔除。

    那天他们打了一架，小宗像不怎么会打架，所幸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也只会用短胳膊短腿来那么几下而已，最后的结果是周防险胜。

    宗像相信自己输给周防的地方就是——周防会用头槌攻击而自己不会——然后他义无反顾地决定去学剑道，理由很简单，剑道比赛当然不能使出头槌这种街头混混的招数。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周防是那么一个擅于打破、也频繁打破自己遵守的规则的人。

    那时候的周防，却从一开始就觉得只要自己再坚持一点，就一定能够翻搅循规蹈矩的宗像的世界。

    颠倒错乱的因果，永世纠缠的因缘。

    “喂，宗像。”

    医务室的白色挂帘后面，周防侧过头唤了宗像一声。

    漂亮得好像洋娃娃的小男孩没理他。

    周防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小宗像嘴角的细小伤痕。

    宗像立刻瞪了他一眼。

    “干什么？我没有戳得很用力啊？”他顿时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一蹙眉头念叨了一句就别过头不再说话。

    宗像郁闷，又不知怎么发泄这样的心情，只好重重地哼了一声。

    周防于是又回头看他，他纠结了一秒，和刚刚的周防一样把头别到另一边去了。

    “……”周防撇了撇嘴，“你真幼稚。”

    宗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比我大很多吗？”

    “像这样不用敬语不是很好？”

    宗像又没话说了。

    只有两人的医务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这样度过了难熬的几秒时光，然后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宗像——”

    “周防——”

    周防飞快地选择闭上嘴听宗像说下去。

    宗像干瞪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要往下说的意思，这才露出了略有失望的表情，开口道：

    “我们还是好好做朋友吧？”

    周防见鬼了似的看着他。

    宗像恼：“怎么啦！”

    “啊……没什么。”周防摸了摸鼻子，“……我也想说这个。”

    宗像微红着脸一巴掌摁在了周防脑袋上。

 

 

    世上本来没有那么多令人哀伤的事情，有些相遇注定要发生，有些故事注定要结局。

    命运既定的轨迹时而清晰，时而扑朔迷离，却始终不会让他们迷惘。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就是对方生命中的命定之人，注定要纠缠着彼此的灵魂。

    不需要语言的交流，不需要眼神的交汇，不需要肢体的痴缠。

    他们相反，他们相斥；然而相似，然而相吸。

 

    他们不会多言，然而抵死缠绵。

 

 

    祝愿你们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