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说

Chapter 10

 

    对于习惯将万事万物置于掌控之中的人而言，失控的东西总是格外令人在意。

    所以他异常厌恶自己的本能。

    究其原因，是因为在老师留下那样的遗言之后，他意识到了，本能正是一种难以掌控的东西。

 

 

   “无色”和御芍神对Scepter 4中央大楼的了解，实际上也并没有多深刻。只是所有人都错估了那王级遗具风铃的厉害。

    那风铃确实有精神干扰的能力，但最直接的能力表现应该是“掠夺”。所谓精神干扰使他人暂时昏睡或是操纵身体，说到底也不过是暂时掠夺他人的身体控制权。

    “无色”用这份力量，获取了一名青组外部成员的记忆碎片，因此就能了解到Scepter4中央楼群内的大致人员分布。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只要在发动广域精神掠夺之后，趁着所有A级以下的青组成员都无力反抗时，找到一个较为核心的成员，再次读取记忆，就知道了情报科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于已经失去了“灵”的遗具而言，像广域型的能力催动这样完全发挥它的能力的行为，明显是会直接损耗遗具的使用寿命的，因此“无色”并不想在短时间内再次催动风铃，又要保证在赤青双王回援之前掌控局面、捉住“圣女”，只好忍住对御芍神的不信任和他分兵。

    御芍神毫不犹豫地选择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情报科。

    在他这边看来，这楼群里还能保持清醒的人只有五个：A级使士夜刀神狗朗、淡岛世理、善条刚毅，A级圣具伏见猿比古，以及S级灵具、也是作为目标的栉名安娜。

    他的预判错在哪儿我们后文再表，总之这几个人里，最有可能联络宗像礼司的无疑是情报科的伏见，而且伏见正巧也是宗像的契约对象，可谓是用以防备青之王回援的最有价值的短期目标。

    御芍神和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出一些疯癫气质又确实十分疯癫的“无色”不同，相当理智果决和善于辨别情况。他可以为了达成目的对待“无色”异常恭敬，也可以为了让师弟与自己战斗时全力以赴而不惜一次次地毁坏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咳咳咳咳，这个就先不多赘述了。

    伏见虽然是A，却是个从B升上来没过几个月的A，这就是他和淡岛的实力相差甚大的原因。加之他本来就属于智力比体力强的类型，这时候又因为风铃的效果，连思考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抓住他对于A级巅峰的御芍神来说比在不熟悉的大楼里找到情报科还容易。

    伏见在办公室的门把手响起咔哒咔哒的声音时就果断地拿起终端，按下了监控调停和销毁程序启动键。

    销毁程序的存在是高级机密，御芍神没能提前知道这个信息，因此也无法在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的伏见口中，问到他是否已经通知了宗像。

    如果他通知了，御芍神就需要加快速度；如果他还没来得及通知，那么这种什么都不说的态度就是一种略有成效的心理战术，可以稍稍打乱敌方的计划……伏见是这么打算的，可惜他忘了一个可能性：对面的计划和没有计划根本就没有区别，完全是以“两位王会在四十分钟内赶回来”为前提的高速作战。

    这一问一答之间，两边都没能讨到好处，御芍神发现伏见还有能力思考，于是干脆地一掌劈在颈后把他打晕了。

    如果在这儿的是“无色”，那么为了削弱青王的力量，伏见已经死了。不过现在在这儿的是更加理智的御芍神，他很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跟Homra撕破脸皮了，暴力的赤王先不提，如果接下来当真造成了Scepter 4减员，青王的态度就绝对会从活捉变成赶尽杀绝，更不用说减的那个是自己的契约圣具的话，青王到底会不会暴走这种问题了……

    一番多方考虑下来，就出现了上一章御芍神扛着伏见和别人干架的情景。

 

    让我们把镜头切回备受瞩目的青王和赤王这边来。

    先说当日上午十时，宗像在不主动通知周防的情况下，备好了出击的人手和械备。偏偏他知道周防对圣具的味道非常敏感，对于这么一队里几个圣具的离开——尤其是宗像自己的离开——不可能感觉不到，感觉到了就不会放过这个将“灰猫”一锅端了的好机会。最终周防和青组的一队人一起出了门。

    这是个可以算作阳谋的小伎俩。

    接下来就是用尽方法的拖延时间。宗像相信Scepter 4本部的防守力，也相信伏见的能力，相对方能够猜出“灰猫”进攻本部的可能性之大，所以他很坦然地等着来自伏见的短信，不管伏见会发来什么，他都会在收到短信的第一时间往回赶。

    他判断己方的防守力量全线败退的时间最少也要三十分钟，而御芍神紫这个人，不会轻易做出会激怒自己的行为。于是他带着整队人，在乘坐直升飞机只需二十分钟就可回援的区域进行搜查，根本就没有进入伏见划出的地方据点推测范围，保留下了意外情况发生的反应时间。同时还以与平常一般无二的行为表现迷惑周防，为防周防过早了解实情，会因为他这个可能造成赤组小公主被俘的后果的计划而愤怒，因此在“灰猫”进攻之前赶回去而破坏他的全盘计划……

    “轰！”

    拳风带起了宗像耳边的碎发，具现为火的赤色灵力瞬间蔓延开，高热烫曲了他鬓角的几根乌青发丝，却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真正受伤的，是他身后被火焰覆盖的拳头击中的墙壁。

    或者说，是毁坏。

    “被愤怒影响的你，真像是野兽呢，周防。”被禁锢在对方的身体和墙壁之间、用质问的眼神瞪视的宗像，依然挂着云淡风轻到令人不爽的微笑。

    事情结束之后，周防终于猜测出了实情当然是不可避免的，他可没有小看过周防的分析推理能力。只是他没想到，周防会在“无色”受伤被迫催动风铃逃离、御芍神趁乱给了伏见一刀遁走的情况下，在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伏见也还腰间渗血半昏迷地偎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现场突然发难。

    伏见腰侧中剑的时候八田就愣在那儿了，周防一拳在墙上轰出蜘蛛网似的裂纹造成的声响，刚巧让他回神。八田脑袋算不上灵光，好在有点单细胞的直觉，赶上两位王说话的空档，鼓起勇气冲上去把伏见的胳膊驾到自己肩膀上，拉稳了就往旁边的病房快步走了。

    还能听见他嘟囔着死猴子怎么这么轻的声音。

    但是这完全没让气氛缓和下哪怕一点点，周防鎏金的眼中酝酿着比狂风骤雨更激烈和暴虐的赤色风暴，周身的压迫着实惊人，最亲近他的安娜招手让前边的夜刀神过来帮忙扶一把淡岛，小声地道了一句尊心情很糟，提醒夜刀神别靠那么近。

    “原来如此吗，具现是火的话，就比风或水之类的灵力属性要更情绪化了啊。”

    宗像本人却似是没察觉到眼前人滔天的怒火一般，表现得从容得很，甚至言语中隐隐有种刻意在激怒周防的感觉：

    “阁下平时那副懒散的样子，是在为需要全力以赴的战斗做准备吗？看起来因为过强的力量相当苦恼呢。”

    他还是平常那种有节奏又语调缓慢的说话方式，等他两句话说完，走道里的其他人都已经清空了。

    周防努力忍耐着心底涌上的怒火，眼神暗沉不定，死死盯着宗像的脸。

    他还没说什么，宗像推了一下眼镜，自顾自地说开了：

    “我明白了。你已经接受过了‘天之尾’灵力场的洗礼，面对灵力压制型的特殊效果时，应该如同面前空无一物一般游刃有余才对。刚才会因为‘不小心’而被那风铃的能力影响，就是因为暴怒的火流遍了血管，燥热难耐，让你分心了吗？”

    他对周防周身再次暴涨的气场视若无睹，继续说了下去：

    “失策了呢，早知道你对自身力量的反作用如此忌惮，我就应该考虑事先把计划告诉你……那样的话，这个计划实施成功的几率确实上升了，但是能够成功实施出来的几率也会同比例降低。看来不是我的错。”

    周防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眼睛眯了起来，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突地抬起一把掐住了宗像的脖子。

    宗像眼中飞快地划过一道微光。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任由对方慢慢收紧手掌……

    周防又突然停下了。

    “喂，宗像。”他强迫宗像把脸正对自己，靠近他，深深看进这人镜片后漂亮的紫色眼睛，“我还是之前那个态度。‘宗像礼司’真的，就只有那么多吗？”

    他还在压抑着愤怒，距离太近，声音低哑仿佛舔舐着闻者的耳廓。

    宗像忍不住皱起了眉，感受到身体里有什么开始蠢蠢欲动。

    “你既然不会因我的三言两语改变态度，又何必来找我要已经确定的答案。”意识到自己的状况有些不对的宗像，表现出了几分赶人的架势。

    周防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应该恼怒地质问“你就算不把安娜的安危放在眼里，也不考虑自己部下的生命安全了吗”，然后再和这人干上一架，那怒意也就差不多发泄好了。虽然他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用这种态度去思考、去揣度、去布局，但是装作不知道都怪在他身上又怎么样呢？他们两边本来就算不上亲近，本来就立场对立，他一个周防尊不能理解宗像礼司，又怎么样呢？对，他渴望一个强大的对手，但是他若不能理解宗像，宗像也不会因此变弱，所以他就这样不介入这个人的内心世界，就和这个人当普通的对手，又怎么样呢？

    他心里想着不管自己多不能理解宗像都没关系，然后说了一句话：

    “‘宗像礼司’不是被任何事情抹去的，根本就是被你自己封印了。”

    他说的这句话，就宣告了心里那些劝告全然无效。

    周防更靠近宗像一些，近得足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用眼睛直接和他交流：

    “你自己，就算是身为‘青王’的你自己，也期待着封印被破除。你明明是知道的。”

    宗像瞳孔微缩。

    他沉默了，周防也松开手，盯着他的眼睛不再说话。

    可能过了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宗像开口道：

    “周防……”

    “啊？”

    “你的脸靠得太近了。”

    气氛怪异起来，周防目光移向别处，若无其事地收手起身。他这一站好，就和宗像离开了起码三分米。

    宗像不懂声色地提了一口气，勉强忍住因为王级使士就在身前而异常激动的本能。

    “……我知道你都知道。”他说着，侧过身，别开脸，“那也没什么，不足以动摇我，仅此而已。”

    然后他就用一如既往不疾不徐的步调向楼梯的方向走去，没有受到阻拦。

    周防驼着背懒洋洋地站在原地，低着头，方才的怒火消失无踪。

    “什么啊，这不是连有电梯都忘了吗，居然放着电梯不坐准备走下七楼……”

    他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

    搁在赤王脸上，这绝对是过期不候的稀有表情，可惜没人看见，只好便宜了地板。

 

    宗像一走出周防的视线，就快步离开附属医院，回到了中央大楼四楼的室长办公室，拉开了办公桌最下方的抽屉，拿出了一个小药瓶。

    他的手还是很稳，眼神却和上次不太一样。

    他对这种药物很熟了，看也不看就倒出五粒药丸，直接干咽了下去，然后就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按下传讯按钮：

    “淡岛君，很抱歉要麻烦你了。等楠原君恢复以后，帮我联络他，准备一下‘修改’的仪式。”

    “哎？这么快就失效了吗？距离上次‘修改’才过了区区三天而已。”

    “淡岛君，有时候意外是人力无法避免的。”

    “……是，我明白了。”

    宗像喘了口气，想着要不要先煮水泡个茶叶，好在楠原没有准备好的这段空档里，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喂，‘意外’是说我吗？”

    沙发上响起的声音让他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错愕。抬眼一看，即是周防不知何时进了屋里，还十分没有客人意识地躺在了沙发上。

    察觉到宗像一瞬间的不自然，周防哼了一声：

    “别想了，宗像，我是在你前面进来的。”

    “阁下……”

    周防打断他：“那个仪式，让我在旁边看着吧？”

 

 

    对于习惯将万事万物置于掌控之中的人而言，失控的东西总是格外令人在意。

    他发现除了本能，还有其他的什么在渐渐失控。

    所以他停不下，投向那个人的注意。

 

 

 

 

 Chapter 11

没错我就是想写说尊哥靠太近的室长哈哈哈哈

本章尊礼终于有了重大进展！

写完这章之后，我对自己究竟是在写伏八还是八伏产生了莫大的疑问……肿么办我对猴哥受很有感觉啊，尤其是每次看见他那小蛮腰和病弱的设定……我还是写八伏八好了！

感觉这章室长像大校的应该不会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吧？这种赌徒一样的布局和说话的方式……因为现在的室长还是无口（？）啊，放心啦他很快就会变成人的（喂！）

没人有办法救一救无色，我只好让他强行逃走了，还需要让他再蹦跶一下……